所以她的生辰算什么?一个笑话吗?
先前的和睦相处令她生出一种错觉,她总觉得弘历待她还算可以,两人聊得很投机,即便不是唯一,好歹也算是朋友吧?
直至今日,她才惊觉她在弘历心中不过如此,苦笑了一声,苏玉珊再不多言,只觉任何抱怨都是多余,默默滑进被中,
“天色已晚,我要睡了,你不必再守着,早些安置吧!”
主子的面色看起来很平和,但常月能从她那黯然的眼神中感觉到她心中的落寞。
这回连常月都不知该如何为四爷开脱了,她也觉得四爷今日的行为着实过分,主子心里肯定不好受,常月也就没再加油添醋,帮她掖好被角,放下帐帘,而后出得屋子,关上房门。
蜷缩在被中的苏玉珊听着窗外阵阵风声,暗暗告诫自己,以后再也不要相信弘历的话,他的许诺根本不值得相信,他的态度亦令她失望至极!
一夜无话,再次醒来,看到天边金灿灿的旭日,感受这秋阳洒向大地的辉光时,苏玉珊又觉这人生还是很美好的。
她已经不再琢磨昨晚之事,逐渐控制好情绪,孰料弘历竟又来了!
彼时她正在拿常月练手,练习画眉,主仆二人有说有笑,当他的身影赫然映入她眼帘的那一刻,苏玉珊笑容渐消。
察觉到主子神情有变,常月回头望去,这才惊觉四爷来了,外头居然无人禀报,四爷来得悄无声息。他一到场,常月再不敢坐着,立时站起身来,向他行礼。
苏玉珊却不吭声,连声招呼都懒得打,将手中的眉石放下,兀自转身去往帐边坐下。
纵使隔着绢纱屏风,弘历也能瞧得出来,她神色不对。心知肚明的弘历摆了摆手,常月会意,福身退下。
屋内只剩他二人,弘历缓步近前,将一方盒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,“这是送给你的生辰贺礼。”
说话间,弘历将盒子打开,里头放着的是一锭金子,这金子上头还嵌着一枚金如意,小巧且精致,
“此物寓意一定如意,希望你能事事如意。”
今日的她一点儿都不如意,她想要的贺礼,他没能兑现,送其他珍贵之物,苏玉珊并不稀罕。回想起昨日受的那些委屈,怒火再次升腾,搅乱她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湖。
半垂的羽睫遮挡住眸底的怨忿,苏玉珊别过脸去冷声道:“我的生辰已过,四爷无需送礼。”
此事他确实办得不妥,理亏的弘历温声解释道:“昨儿个入宫后皇阿玛给我指派了一些政务,我忙着处理,不得空回来陪你,这礼早已备好,却没能及时送给你。”
苏玉珊心下冷笑,揶揄道:“是,四爷白日里忙,回府后也忙。”
她这话里有话,弘历又岂会不懂?未免她误会,他不顾规矩,决定将真相告知于她,
“昨晚回府后我本打算来你这儿,孰料刚进门,揽月阁里就有人来禀报,说是琇雯有了身孕,吃不下饭,很不舒坦,此乃大事,我不能不去。她的状态很不好,我总不能丢下她就走,只能留下陪着。”
“那你就不能派人来知会一声吗?”但凡他昨晚给个解释,她也不至于对他如此失望!
“我也想过让人传话,可琇雯的身孕才两个月,不到三个月不可公开,这事儿原本是不能说的,我是看你心情不好,担心你误会我,以为我不重视你,所以才破了规矩,将事实道明。”
在弘历看来,道出不该说的真相,这已是他最大的诚意,然而苏玉珊却不这么认为,他足足让她等了一日一夜,这个坎儿在她心里是迈不过去的,
“所以呢?四爷您的意思是我应该感激涕零,感激你昨日失约,不给任何理由,让我煎熬了十二个时辰,今日竟然亲自来跟我解释?”
她说话一向温和,今日却是句句带刺,惹得弘历心下不快,深吸一口气,他告诫自己要克制情绪,尽量心平气和的与她好好说话,
“失约的确是我的错,我向你道歉,明儿个我再抽空陪你出去游玩,你就别跟我置气了,成吗?”
“你别再跟我许诺了,你已经消磨了我对你的信任。”实则这不算什么大事,谁都有突发情况,都有失约的可能,但弘历事后的态度令她失望至极,
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,你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,我不愿吃任何人的醋,也从未奢求过你的爱,但我以为我们最起码应该算是朋友吧?如今看来,竟连朋友也不是!”
他才没把她当朋友,“我把你当成我的女人!”
这样的话并未令她感动,反倒让她觉得他很虚伪,“你的女人过生辰你为何不陪?生辰当日你失约,为何不立马给个解释?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脾气,不管你如何待我我都不会生气,所以你就无所谓,连个交代都不给。”
“我这不是来跟你解释了吗?这是特殊情况!”
特殊情况可以理解,但他又是怎么处理的呢?“你若昨晚解释,我无话可说,但是过了昨晚,一切都没意义了。”
事实就是这般,他并未撒谎,弘历实在不明白,迟几个时辰又能如何?“琇雯有了身孕,还身子不适,你说我应该怎么做,我总不能丢下她就走吧?”
男人大都理性,只讲事实,女人的心思却极其敏感,更在乎态度,
“你若不许诺,我就不会抱希望,不会在无望的等待和煎熬的猜测中度过生辰,是你一早就应允我,我满心期待,却是这样的结果,你只在乎别人,可曾想过我会是什么感受?”
已然说了这么多,她还在生气,弘历顿感头疼,“我若真不在乎你,直接让下人过来吱一声即可,何必亲自过来?我已经跟你解释过,也跟你道歉了,你还想让我怎样?”
所有人都认为弘历偏疼她,苏玉珊心里很明白,这份偏心不会太长久,但她却没想到,不过短短一个月,他便腻了,对她再无耐心,她不过说句心里话,他就开始不耐烦了。
一旦男人开始有这种情绪,那么不管女人说什么,都没有任何意义。意识到这一点,苏玉珊懒得再去争辩,疲声道:
“四爷您没错,是我无理取闹,不识抬举,您不必再浪费唇舌了。”
说什么知错,还不是在给他摆脸子?弘历自认十分诚心的与她解释,她却揪住那一点不放,令他下不来台,以致于他再无耐心,扬声嗤道:
“我在宫里忙了一整日,回到家你们还要争风吃醋,我已经尽量照顾你的情绪,你就不能理解我的难处吗?”
他需要旁人的理解,那她呢?面对他的指责,苏玉珊并未畏惧忍让,而是回望向他,直言不讳,
“每个人都是自私的,都只会在乎自己的感受,四爷您是这般,我也不例外。”
她居然说他自私?震惊的弘历怒气填胸,摇指恨嗤,“苏玉珊,你好大的胆子!仗着我宠你就无法无天,说话丝毫不顾忌。”
他这是自以为是的宠爱,她可不认!
“无缘无故就晾我一整天,这样的宠爱我不稀罕!你所谓的道歉不过是随口一说,实则你心里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,你认为我就该无条件的包容你,你做什么都有你的理由,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,一旦我提出我的观点就是在忤逆你,你觉得你的权威受到了质疑,
可是四爷,你有没有想过,我也是个人,我也有喜怒哀乐,你总说你很宠我,可宠爱不是只送礼即可,真正在乎一个人,就该给她最起码的尊重,让她表达自己的情绪,而不是一味的制止怨怪旁人,却始终不肯反思自己。”
弘历自认为对她很特别,然而他所做的那些她根本不当回事,既如此,那他也不愿再去费神哄她,
“你这是得寸进尺!既然你不稀罕,那我不来便是,好让你一个人清净清净!”
忿然道罢,弘历再不多言,冷然拂袖转身离去。
屋内一片寂静,再无争执,看着香炉内缓缓升起的青烟,苏玉珊不禁在想,她真的错了吗?
若说有错,大约就是她错在太把自己当回事,以为弘历会把她当朋友,公正平等的对待她,尊重她的意见,可她却忘了,他是古代的皇子啊!
皇权为尊,妾室根本没有什么地位,在他的认知里,他能来跟她解释,便是最大的仁慈,她应该感激涕零,不该再斤斤计较。
两人的观念天差地别,都认为自己有理,才会闹到这般地步。
目睹他离去的背影,苏玉珊非但没有痛苦,反倒觉得很轻松,还好老天让她早早的看清了现实,还好她没有陷进去,若是爱上了弘历,再被他这样冷落,她一定会很痛苦吧?
此时的苏玉珊忽然有些理解金敏靖的感受了,据常月所言,在她没来之前,金敏靖是最受宠的那一个,她一来,弘历便不怎么搭理金敏靖。
骤然失宠,落差太大,金敏靖肯定不好受,但再怎么痛苦,她也不该把怨恨强加在其他使女身上,说到底这都是弘历的选择,谁也无法左右他的意志。
譬如这次的事,尽管他昨晚去了高格格那儿,苏玉珊也不会因此而怨恨高格格,她恼的是弘历的态度,而不是某一个使女。
事实证明,理智还是有好处的,守好自己的心,才能免受伤害。
常月生怕她难过,还安慰她四爷只是在气头上,等四爷消了气便还会过来,苏玉珊却不在乎他是否还会再来。
他本就是多情之人,有兴致的时候就日日来,等新鲜劲儿过了,也就不愿再将就她,此乃人之常情,苏玉珊看得通透,只要不把他当回事,那就没什么能影响她的心情。
她本人是不在意的,但这种事很容易在府中传开,当金敏靖得知苏玉珊生辰当日,弘历并未陪她,过后几日都没去听风阁时,金敏靖甭提有多畅快,一双凤目难掩笑意,
“老天终于开眼了,这个小狐狸精,终于得到报应了!”
那么接下来,便该是她翻身的好时机了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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